「逸雲﹗」﹐電影已經開演十分鐘了﹐而這時瑛琪才看到逸雲匆忙的身影喘吁吁地跑過來。

「對不起﹐有事耽擱了﹐票妳買了吧﹗」﹐瑛琪點了點頭﹐「那我們趕快進去吧﹗」﹐逸雲拉著瑛琪疾穿過驗票口﹐電影院裡是一片的漆黑﹐裡頭人不多﹐逸雲隨處在走道旁找了個座位便和瑛琪一起坐下。

看電影時﹐逸雲出奇的靜。

最近瑛琪覺得逸雲怪怪的﹐她說不出是怎麼了﹐只是覺得他最近好像心事重重﹐感覺到彼此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一顆心像是失去所依﹐懸在不安裡﹐是她多疑﹖還是她亂想﹖

「逸雲﹗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逸雲看著螢幕﹐沒聽見她的問話。

「逸雲﹗」﹐瑛琪輕推了推他。

「幹麼﹗怎麼啦﹖」﹐逸雲轉向她。

「你是不是最近有什麼心事啊﹗」

「有嗎﹖哪有啊﹗」﹐逸雲笑了笑﹐「我很好啊﹐沒事啊﹗怎麼啦﹖」

「那…」﹐瑛琪欲語﹐但全場的一陣轟堂尖叫蓋住了她的聲音﹐「妳看﹐那兇手出來了。」﹐逸雲回過頭去看著螢幕。

「逸雲﹗我…」哽在心口的話想說出口。

「妳看妳看﹐我就知道嘛﹗知道他不會死。」﹐逸雲得意地說著﹐不知逸雲是故意還是無意﹐他撇開了她的問話。

瑛琪的心在他的迴避中跌沉了下去。

 

※ ※ ※ ※ ※

 

「逸雲﹐你最近在忙什麼啊﹗你好幾天都沒打電話給我了。」

「對不起﹗最近太忙了﹐對了﹐小瑛啊﹐我現在正要出門﹐我有空再打電話給妳好不好﹖」

「逸雲…」

「好了﹐不多說了﹐拜﹗」﹐逸雲掛上了電話。

 

※ ※ ※ ※ ※

 

「小瑛﹗是妳喔﹐妳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拜託﹗我明兒一大早還有課要上耶﹗」

「可是我…我」

「有話明天再說好嗎﹖現在我很睏了。」﹐逸雲打了個哈欠。

「明天再說了﹐好不好﹐拜。」逸雲掛斷了電話。

聽筒裡只剩下嘟…嘟…的聲音。

 

※ ※ ※ ※ ※

 

「逸雲﹗」﹐瑛琪從教室外走廊的護欄旁走了過來。

逸雲正隨著人群﹐從下課的教室裡走了出來﹐才剛踏出教室門口﹐瑛琪便迎上前來﹐逸雲嚇了一跳﹐「小瑛﹐妳在這幹嘛﹗妳不是有課嗎﹖」

「我來找你啊﹗」

「什麼事這麼要緊﹖」

「我…我們…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行啦﹗我待會跟人家約好有事了﹐不能陪妳喔﹗妳還是趕快回去上課好了﹗免得蹺課被點到。」

「可是…」

「好了﹗我得走了﹐時間來不及了﹐改天再陪妳﹗拜拜﹗」

逸雲背著背包﹐匆促地遁入人群裡﹐瑛琪凝矗在原地﹐眼眶殷出紅來。

 

※ ※ ※ ※ ※

 

「逸雲啊﹗你回來啦﹗」﹐逸雲剛踏進門。

「嗯﹗」逸雲將脫下的鞋子擺進鞋櫃中﹐拎著背包走進了房間。

「小瑛今天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了﹐你要不要回個電話給她﹖」﹐母親放下手邊的事﹐走進逸雲的房間裡。

「我看不要好了。」﹐逸雲換下了衣服﹐拿著換洗衣物準備要去洗澡。

「逸雲﹗你會不會覺得這樣太過份了。」

也許就這麼躲著她吧﹗他實在不知該如何來面對她﹐「我…我不知道。」﹐逸雲低下頭﹐避開母親的眼光。

「鈴…鈴…」﹐床頭上的電話響跳了起來。

「逸雲﹗過去接吧﹗我想大慨還是小瑛打的吧﹗」

逸雲看看電話﹐他鼓不勇氣過去接﹐更不知該如何去接﹐「媽﹐你幫我接好不好﹖」

「你這樣逃避又有什麼用﹖噯…」﹐母親嘆了口氣﹐過去接起了電話。

「喂﹐找那位﹖」

「是小瑛啊﹗我是伯母啦﹗…妳找逸雲啊﹐逸雲還沒有回來喔…我想他今天大概是留在他同學那兒不回來了﹐妳有什麼事要找他啊﹖妳告訴我﹐等他回來我再轉告他。」

「喔…明天是不是﹐嗯…嗯…好…好﹐明天我會跟他講。」

「好﹐晚安﹗」﹐逸雲的母親掛上了電話。

「小瑛說她明天下午五點在學校後門等你。」﹐「明天不是小瑛的生日嗎﹗」

「嗯…」﹐逸雲點了點頭﹐「媽﹐妳還記得﹗」

「怎麼會不記得呢﹗去年還是我陪你去幫她買禮物﹐你忘啦﹗」

「明天去陪她吧﹗也順便把一切都告訴她吧﹗難道你這樣她會比較好受嗎﹖」

逸雲默默地﹐他抱著衣服走出房門﹐行至門口時﹐他駐足了下來﹐「媽﹐我真的不知道如何來跟她開口﹐沉默也許是我現在所唯一能做的﹐其實我也很怕﹐怕我自己會承受不起﹐我開不了口。」

逸雲走出了房門外。

其實他母親也不知道該如何才是﹐似乎不論怎麼做﹐都是一種殘忍﹐想至此處﹐陳年的往事又湧心田。

隔天﹐瑛琪不到五點便已在後門守候﹐下課的鐘聲從校園裡敲了出來﹐人一個個地從暖陽的陰暗裡竄了出來﹐灑落在橙黃的夕陽底﹐過往的人群穿過了狹小的後門﹐流入燈火漸明的街道裡﹐但人流中﹐望眼欲穿卻仍不見他的蹤影。

天色漸漸地暗了﹐樹梢的影子隱沒在漸暗的地磚上﹐點點的餘光從篩漏的葉縫裡逃了下來﹐砸在地上﹐散成一點一點淡暈﹐越來越淡﹐淡得好模糊。

分針追逐著時針﹐追過一圈又一圈﹐夜完全地籠照﹐天邊的餘輝成了滿眼的霓虹﹐他依然沒有到﹐空曠的校園靜得有點嚇人﹐樹在夜風中搖曳﹐舞著似鬼又似魅的樹影﹐沙沙的葉聲﹐拉豎起皮膚上一根一根的寒毛。

夜沒有應有的燦爛﹐雲隱蔽了月﹐也隱蔽了該有的星空﹐牆腳的路燈有氣無力地閃著半黃的燈泡﹐瑛琪在路燈下的板凳上癡癡坐著﹐兩眼直乾望﹐乾望著不知該望什麼的街景。

雨不知什麼時後飄了下來﹐竟沒有事先的警示﹐它一絲絲地從黑暗的夜空裡竄下﹐游細得如銀髮般飄在街燈的光昏裡﹐雨絲在瑛琪的身上滾成一顆一顆的晶珠﹐在髮梢﹐在臉龐﹐一顆一顆地﹐只是不知在眼角的閃動是雨珠還是淚珠。

雨絲慢慢成了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路上的行人在雨中紛紛找地方躲起來﹐雨越下越大﹐最後竟成了徬沱大雨﹐而瑛琪卻依然靜靜地坐著﹐雨水從髮梢滴落臉頰﹐引著盈出的淚滑下了嘴角﹐衣服已濕透﹐濕貼在微顫的肌膚上﹐在淒冷的雨夜裡﹐該來的人依然不見。

遠處的樹下﹐一道濛濛的人影倚在樹後﹐一樣沒有傘﹐一樣佇立在這樣的雨夜裡﹐雨無情地澆灌著﹐他靜靜地望著燈下的瑛琪。

瑛琪開慢慢地始覺得冷了﹐顫抖的身軀已有點不能自己﹐但她仍不願走﹐他會來﹐她相信他會來的。

時而走過的路人撐著傘﹐奇怪的眼光落在她濕透的身上﹐但過往的腳步不曾躊躇過﹐只有低聲的竊語咬在滴答雨響的傘裡。

越來越重的眼皮下﹐一顆開始昏沉的頭腦﹐心中沒了愁緒越來越淡﹐搖搖欲墜的身子終於慢慢地不支倒了下去﹐但啪地一聲沒有預期中地到來﹐一雙溫暖的臂膀擁住了她。

「逸雲﹗」﹐但最後的記憶卻不是他﹐卻是…是志豪﹐她閉上眼暈了過去。

街燈下﹐一名男子緊抱住一位暈倒的女子﹐雨傘被丟在一角﹐雨大大地下著。

遠處樹底下的人影無息地慢慢走開﹐轉身消失在朦朧的雨裡。

 

※ ※ ※ ※ ※

 

「小瑛﹗妳醒啦﹗」﹐平躺在粉紅色被單裡的瑛琪張開了眼睛﹐守候一旁的惠蘭湊過身去﹐「妳覺得怎樣﹖」

剛轉醒的瑛琪從床上緩緩坐起﹐「我…我怎麼會在這兒﹖」﹐她的頭好疼。

「還敢說呢﹗一個人像白癡一樣在雨裡淋﹐看妳都淋出病來了。」

瑛琪將身後的枕頭墊起來﹐床頭上一件淡藍色的牛仔外套落了下來﹐「是誰的衣服﹖」

「是志豪的﹐昨天是他扶妳回來的﹐他看妳一身都濕了﹐所以脫下他的外套讓妳披上﹐為了妳﹐他自己也淋了一身濕呢﹗」﹐「他把妳送到我這兒來﹐怕若是送妳回家的話﹐妳一定會被妳爸媽罵慘的。」

「現在什麼時候了﹖」﹐糟糕﹐昨晚沒回家﹐這下子完蛋了。

「妳已經昏睡大半天啦﹗現在已經是快中午了﹐妳放心﹐我昨晚有打電話到妳家﹐已經跟妳老媽說妳要待我這兒過夜﹐不回家了。」

「還好﹗」﹐她心裡頭鬆了口氣。

「噯﹗這是志豪送妳的生日禮物。」﹐惠蘭從桌上拿下一只禮物遞給瑛琪。

接過禮物﹐瑛琪的眼驟然紅了起來﹐淚潰堤了出來。

瑛琪這一哭把惠蘭嚇壞了﹐她趕緊挨到瑛琪的身邊﹐摟著她﹐為她拂去臉上的淚珠﹐「怎麼了﹖妳別嚇我嘛﹗別哭﹐告訴我什麼事。」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瑛琪整個人倒在惠蘭的懷裡﹐她哭的更大聲﹐整個人像垮了一般﹐淚涔涔地流著。

惠蘭緊緊地擁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不要哭啦﹗小瑛﹐有什麼委屈跟我說﹐乖﹗別哭﹗是不是誰欺負了妳﹖」﹐惠蘭扶起懷中泣倒的瑛琪﹐「是不是逸雲﹖」﹐瑛琪淚流滿面﹐啜泣的聲音什麼都沒有說。

她從未看瑛琪哭的如此傷心過﹐她﹐她再也按耐不住了﹐忿怒到了極點﹐熊熊的怒火從血絲的雙眼蹦出﹐「他這個渾小子﹐我…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安的是什麼心﹗」

惠蘭再也忍不住了﹐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瑛琪﹐沒有人﹗這些日子來她也受夠了﹐要不是瑛琪﹐她早就去找那個王八蛋了﹐她氣呼呼地踱出了房門﹐「小蘭﹐不要啦﹗」﹐瑛琪在床上叫著﹐惠蘭的脾氣她是知道的。

「妳別管﹗我今天要好好地問個清楚。」﹐啪地一聲房門被使勁地關上。

瑛琪想阻止她﹐但才站起來﹐整個頭疼得像是要炸了開般﹐腳才落地﹐像著不著地一般地軟了下來。

抓起了電話﹐惠蘭狠狠地按著上面的鍵盤。

「喂﹗請找張:逸:雲。」﹐咬牙切齒的她差點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會兒﹐電話那頭響起了逸雲的聲音﹐「喂。」

「好一個張逸雲﹐你總算在﹐你知不知道昨晚瑛琪為了等你﹐淋了一身的雨﹐現在人病倒在床上。」﹐她的聲音幾乎是用吼的。

電話的那頭靜靜地沒有說話。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這些日子來你把瑛琪折磨成什麼樣子了﹐你說話啊﹗說你倒底是安的是什麼心﹖」

但電話的那頭依然沒說話。

「你說﹐小瑛倒底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你要如此待她﹗」﹐沉默的彼方沒有她要的答案﹐「好﹗算你狠﹗像你這樣的人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幹﹗」﹐惠蘭掛下電話狠狠地罵下一句﹐她心裡氣敗了﹐說真如果不罵出來﹐那心裡很是難過。

電話的那端﹐逸雲強忍著﹐強忍著心口的酸楚﹐話﹑話必須梗在口中﹐他要忍下﹐這不是他所願﹐卻也勢不得已﹐淚﹑一滴一滴吞了下來﹐聽著惠蘭的怒斥﹐他知道他必須忍下去。

惠蘭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但她一轉身﹐望見站在門口的瑛琪﹐瑛琪掩著面哭了進去。

惠蘭連忙跟了進去﹐瑛琪趴在床上痛哭﹐惠蘭看了心裡也好難過﹐淚竟也在不知不覺中隨著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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