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徐徐地吹著﹐吹亂了秀髮﹐也吹亂了心中的思緒﹐瑛琪一個人在這兒不知已經坐了多久﹐朦朧的雙眸只是無神地痴望天邊的落日﹐偶來的浪花輕彈落在她木然的臉龐上﹐手中輕撫著懷中的小乖﹐一隻唯一能與她為伴的小狗。

在夜垂幕色的晚霞中﹐朵朵雲彩化成難忘的記憶﹐景色依舊﹐人事已無痕﹐曾想忘卻一切﹐但卻總又在不經意間觸及最深的傷口﹐曾擁有的﹐如今只能在夢裡徘徊﹐空望那時光流逝所有的所有。

天邊的彩霞﹐由藍﹐而黃﹐而橙﹐而紅﹐像砌滿的油彩﹐只是一抹的黑免不了是最後﹐星星點了出來﹐卻也只能點出殘零的過往﹐曾細數著一顆顆的悽美﹐也許自己也有如顆星吧﹗一顆孤寂的殘星。

月又缺﹐但卻總有再圓時﹐為人真妒月。

迎面的海風吹彿著﹐吹不逝往日的情懷﹐無情的海浪拍洗著﹐洗不去舊時的淚痕﹐回想一切竟是茫然﹐一顆心不知如該何收拾﹐也許就放由它去吧﹗反正一切都已不在是了﹐又能在乎些什麼呢。

「轟﹗」﹐一道突來的波濤自崖底的岩縫中竄出數十尺的浪花﹐霎時間驚滅了瑛琪的思緒﹐也驚醒了她懷中熟睡的小乖﹐瑛琪緊抱著嚇壞地小乖﹐本想起身往後退一點好避開濺起的浪花﹐但才起身腳就不小心滑了一跤﹐溼滑的岩面上沾滿似苔的綠衣﹐這一跤刮起一片片的綠皮﹐在「啊﹗」的一聲中人已一路滑了下去﹐好在她的手及時攀住了兩旁的岩縫才沒順勢摔下崖去﹐但指間卻為鋒稜的岩片所劃破﹐鮮熱的血濕上了岩片。

她奮力掙扎著想爬上去﹐但兩隻腳卻懸在直峭的岩壁上找不到可立足施力之處﹐細白的手臂上青筋突起﹐她咬著牙使勁地撐著﹐但漸漸地﹐一陣陣的酸痛從她的指間慢慢地傳到了手臂﹐傳到了心頭﹐血不斷地從劃破的指尖滲下﹐汗也不住地自毛孔擠出﹐她拼著每一分的能用的力氣﹐但鬆軟的雙手卻漸漸地不聽使喚。

她不知道她還能支撐多久﹐手指一根一根地從岩縫中鬆了開來﹐崖底的波濤震吼著﹐濺起的浪花不斷撲到身上。

她不曾想過死﹐她沒有勇氣﹐但此時此刻﹐卻似乎容令她無從再選擇起﹐為什麼﹖為什麼她總是選擇的權力﹐難道這就是命嗎﹖或許這就是她該歸結的宿命吧﹗這些年來她也受夠了﹐也許這該是解脫的時候了。

「嘶﹗」地一聲﹐最後的一根手指自岩縫中鬆落﹐纖細的她在慣性下就要加速﹐眼見就要墜落崖底﹐煞那間所有的往事湧現心頭﹐曾擁有的﹐曾失去的﹐她沒有尖叫﹐在揚起的髮絲中緩緩地闔了上眼。

但該墜的身子卻震懸在空中﹐一隻粗壯的手臂緊緊地扣住她﹐一隻飽經風霜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一道刀疤狠狠地橫在粗壯的手臂上。

是傑西及時趕到了﹐傑西來到懸崖邊時﹐見到有隻小狗發了瘋似的對著崖底狂吠個不停﹐他連忙探身下望﹐望見她下墜的身影﹐他不及暇想一個探身躍出手臂將她抓住﹐幸好在緊要的關頭及時扣住她的手﹐但瑛琪下墜之勢太猛﹐傑西的身子一時間也失去了重心﹐整個人也不住地往下滑﹐傑西的左

手不斷地在岩石上摸索﹐想借以穩住下滑之勢﹐但實在是太滑了﹐他根本找不到可以抓的地方﹐好在隨後趕到的健智見狀馬上抓住了傑西的腳﹐可是他們兩個太重了﹐他跟本沒辦法將他們拉起。

「傑西﹗你們太重了﹐我拉不動你們啦﹗怎麼辦﹗」健智吃力地叫著﹐兩個人加在一起的重量實在是太重了。

「小姐﹐快﹗妳攀著我的身子爬上去﹐快﹗」﹐傑西 一手反撐著岩壁﹐一隻手用力地將瑛琪慢慢往上拉﹐握著她的手﹐暖暖地竟從傑西的腦海中浮現出小瑛的身影﹐尤其是那飛揚的髮絲﹐他覺得好熟悉。

於是瑛琪便抓著傑西的手﹐蹬著岩壁和傑西的身子地緩緩地爬了上去﹐在一片的漆黑中﹐她強烈地感覺到﹐從感他強壯的臂膀中覺到一個似乎不可能的人﹐「逸雲﹗」﹐她脫口叫了出來。

這輕輕的兩個字霎那間震攝住傑西﹐他細看爬在他身上的女子﹐腦海中一片的混亂。

瑛琪快爬上來時健智鬆出左手將她拉上來﹐瑛琪回望陰影下傑西的面孔和他緊抓住的手﹐那似乎是她心中猶記的輪廓﹐但就在瑛琪爬上崖的同時﹐「唰﹗」地一聲傑西的腳鬆脫了健智右手上抓住的皮鞋﹐緊抓她的手鬆了開來﹐健智及時抓住了瑛琪﹐但傑西的身影卻筆直地墜了下去。

瑛琪大叫著﹐「逸雲﹗」

一時間健智也沒能反應過來﹐待他回過神來時一切都已太遲了﹐傑西的身影已隱沒在崖下洶湧的波濤中﹐望著他失去的背影﹐健智呆住了﹐呆在凝結的時空裡﹐他手中的那隻皮鞋緩緩地自他沒了知覺的掌心滑下﹐「趴噠﹗」一聲﹐跌落在腳邊﹐他望著崖底無力地跪下。

月從剛才隱避的烏雲後悄悄露出臉來﹐方才的一切她彷彿不知﹐夜又已平靜﹐除了月光下那隻皮鞋的長影斜斜地拖曳著﹐風輕輕吹著。

 

※ ※ ※ ※ ※

 

是她﹐她是小瑛﹐望著她令人難忘的面孔﹐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小瑛﹗」傑西這時才猛然一驚﹐但身子已不斷地往下墜落﹐耳旁的風聲聲呼嘯而過﹐眼前洶湧的波濤越來越近﹐而海中矗立的亂石更是向準了他的腦門﹐眼見就要撞上﹐他及時本能地一個前空翻﹐頭下腳上的身子當下縮成了一團﹐翻轉了四分之三圈後﹐將雙腳一併猛然蹬向崖壁﹐藉著這一蹬的反作用力﹐他的身子魚躍了出去﹐避開了身下的亂岩﹐「啪﹗」地一聲竄入海中。

頓時一股透心的冰涼頓時刺入腦際﹐海水不斷地湧入﹐從鼻中﹐從口中﹐他窒息的好難過﹐他的手腳奮力地划著﹐但在漆黑的海水中他什麼也看不見﹐急流中他撞上了岩壁﹐他一個反手攀住了岩縫﹐死命地抓著﹐但海底的渦流卻不放過他﹐海流死捲著他搖憾的身軀﹐撕裂般的刺痛從右臂的舊創上裂入心坎﹐如萬針般刺痛著每一寸心﹐他的胸口越來難過﹐激流中他的意識逐漸地模糊﹐但卻清晰地留著小瑛的身影﹐但慢慢地﹐終於﹐無情的大海衝散了一切﹐手一鬆﹐他的身子隨勢被捲了出去。

在無情的漩流中﹐他輸了。

 

※ ※ ※ ※ ※

 

不知過了多久﹐迷濛中他似乎恢復了意識﹐但卻不知身置何處﹐只覺得身子輕恍恍地飄著﹐環顧四周盡是無盡的黑幕﹐一切是那麼安詳﹑那麼寧靜﹐這種感覺從來不曾有過﹐突然間有個念頭自他的心頭掠過﹐「我死了嗎﹖」

他不知道﹐只是恍恍惚惚地停留在這片死寂中﹐如同汪洋中的破艇﹐茫然地領受著無知的未來。

就在他迷惘的時候﹐眼前突然亮起了強光﹐他的手腳被死死地綁住﹐一環顧﹐他被牢牢地綁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動彈不得。

在前眼刺痛的強光中浮現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衝著自己駭人地笑著﹐他奮力地掙扎﹐但深陷皮肉的繩索卻綁得更緊﹐一張張猙獰臉孔慢慢地向他靠近﹐慢慢地靠近﹐緩緩地揚起一隻隻的針筒﹐一隻隻對準著指向他的雙眼﹐然後慢慢地逼近﹐他嚇得地大叫著﹐「啊……」但身旁的奸笑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頓時眼前一黑﹐所有的景象消失無蹤﹐周遭回復到先前的寧靜﹐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但未及他喘息時﹐身淒厲的叫喊著刺入腦際﹐他猛一回頭﹐一股惡臭竄入鼻腔﹐灌入腦際﹐直叫人作嘔。

驟然間只見跟前成了滿眼的屍骨﹐他嚇退了好幾步﹐退著退著絆到了腳邊的東西﹐一個重心不穩他蹌踉倒下﹐跌落在腐惡的屍首中﹐他憎惡地撥開身旁的枯骨﹐卻從屍首中看到……

他…他不敢相信﹐「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他發了瘋似地狂叫著﹐他看到了自己﹐說的更清楚的是…他看到自己的頭顱血淋淋地橫在屍骨中。

「不…不…」他嚇得連連後退﹐兩隻腳抖得不聽使喚﹐瞪著那蒼白的頭顱﹐他驚恐異常﹐而在他狂叫的同時﹐那頭顱也張開了佈滿血絲的雙眼﹐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毛骨悚然的聲音﹐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怖﹐他越笑越大聲﹐整個頭顱在屍骨中跳著﹐血紅的眼珠從湧出的腦漿中自眼窩滾了下來﹐笑聲沒有止。

傑西嗚住了雙耳﹐但卻嗚不住那灌腦的魔音﹐他受不了了﹐「啊……」

他受不了了﹐轉身舉足狂奔﹐踩得地上的枯骨「卡喳﹗卡喳﹗」﹐但那笑聲卻始終在他身後縈繞不去﹐四周盡是漫無邊際的的枯骨。

而在一片屍骸中﹐一陣更淒厲的聲音響了起來「傑…西…」

「誰…是誰﹗」他驚惶地望著四處大叫﹐這時身後立起的一具無頭死屍將他抱住﹐他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脫﹐「放開我﹗放開我﹗」﹐腐朽的的手臂將他緊緊叩住。

「傑西﹐我要你陪我﹐要你來陪我﹐哈﹑哈﹑哈…」

傑西抬頭一看﹐一隻骷婁般的禿鷹雙爪抓著格那達的頭顱向他飛了過來﹐「這次你跑不掉了﹐哈哈…哈哈…」格那達張著血盆般的口笑著﹐血膏不斷地從他笑裂的嘴角流下﹐禿鷹越飛越近﹐越飛越近﹐然後將格那達的頭顱向他擲落﹐格那達張裂了嘴﹐露出滿口的尖牙向他迎面飛撲過來﹐﹐傑西嚇得閉上了眼睛大叫著「不﹑不…不…」

他用力掙扎﹐突然掙脫了身上的束縛﹐一個翻滾他跌落在屍首中﹐抓起地上的一把鏽劍連忙起身站了起來﹐「不…不…你死了﹗」﹐他揮舞著手中的劍大叫著。

這時四周升起了無數身穿斗篷的黑衣人﹐一個個向他逼近﹐而格那達的笑聲依然不絕於耳。

「不要笑了﹗不要笑﹗」﹐他揮劍衝向黑衣人﹐隨著劍的出斬出﹐斗篷一件件的落下﹐他已經失去了理性﹐只是不斷地砍著﹐不斷地揮砍著。

「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眼前現出一件紅色的斗篷﹐他使盡全力一劍刺向斗篷﹐心中大聲吶喊著「啊…」

紅色的斗篷化成鮮紅血從劍上流了下來﹐在紅斗篷倒下的同時﹐一張無辜的臉浮現在鬆脫的斗篷下﹐她的眼睛含著淚大大地睜望著。

「小瑛﹐小瑛﹗」﹐他丟下劍抱住倒下的她﹐「不﹗不會是妳﹐不…」﹐他激動得緊緊地抱了住她。

而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血不斷地從她的胸口湧出﹐沾滿了傑西的雙手﹐一雙眼深深地望著他﹐淚不斷地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不﹐不…」﹐他緊摟著她﹐淚不輕彈的他流下了最痛責的傷痛﹐「小瑛﹐小…瑛﹐原諒我﹗原諒我。」

格那達淒厲的笑聲仍不斷﹐隨著笑聲的高亢周圍的枯骨一個個的揚起﹐而他仍只是靜靜地緊抱著她﹐一切似乎都結束了﹐他不想再抵抗了。

慢慢的﹐笑聲消失了﹐一切又都平靜了下來﹐他睜開雙眼﹐四周成了一片的空蕩﹐而懷中的她已不見了蹤影﹐他整個身子又飄浮了起來﹐輕飄飄地飄著﹐慢慢地飛移﹐他覺得疲憊的身子越來越睏﹐兩個眼皮越來越重。

在一片的空無中﹐遠方漸漸地點出了些色彩﹐如夢如幻炫麗彩霧逐漸地瀰漫開來﹐瀰漫在這無涯的幕色中﹐而緊跟在霞霧後的是點點如繁星的光點﹐一點一點地﹐最後竟綴滿了眼際﹐這一切好熟悉﹐彷彿置身於浩瀚星空中一般。

他一直不斷地在這不知名的時空中穿梭﹐不知何處才是終點﹐他覺得好累﹑好累﹐穿過身旁如繁星般的光點﹐遠方出現了一點淡淡的藍光﹐那藍色的光芒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慢慢地成為一個藍色的半球體佔滿他朦朧的眼際。

他在迷糊的意識中朝向它飛墜了過去﹐穿向重重白皙的雲霧﹐在一片的白晃中一切都恍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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