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的天空

坐在戶政事務所的櫃檯前, 俊翔和佳珍沒有太多的交談, 看著櫃檯前的小姐忙著審查他們我帶來的文件, 一張張仔細核對證件和用印, 一時間吵雜的區公所似乎安靜得只剩下桌上蓋章的聲音, 該有的爭執似乎在他們重新領回身份證的那一煞那劃下了句點

15年的婚姻就這麼的一筆勾銷, 領回證件望著空白的配偶欄俊翔百感交集, 僅管早已經知道會走到這番田地, 但真的面臨的時候還是無法用心中演練過上百次的感受形容, 而且諷刺的是今天正好是當年俊翔跟佳珍求婚的日子

回想15年前兩人相識起因便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第一天上班時俊翔便注意到佳珍這位特別的女孩, 不過兩人真正有交集卻是在半年後共同處理一件案子後有了進一步的交往, 那時兩個人被一個難纏的客戶稿的七葷八素, 好在產品部的俊翔力挺解決了奧客的無理刁蠻, 要不然身為專案業務的佳珍恐怕很難善後, 不過說來或許也要感謝這位客戶, 因為他兩個人的世界才有了交集, 僅管這段不幸的開始

半年後兩個人請完婚婚假後陸續遞了辭呈, 年輕不安於現狀的他們用兩個人幾年來的一點點積蓄創業打拼, 僅管前面開始的時候很辛苦, 但兩個人咬著牙一路扶持走了下來, 漸漸公司的營運上了軌道, 但個性作風強勢的佳珍也因過重的事業心和俊翔之間摩擦日深, 在生活上儘管兩人的習慣天差地別, 但個性溫和隨意的俊翔總是不以為意的讓著佳珍, 但有時這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個性反而助長了佳珍的氣焰, 其實俊翔也不是真的都可以忍氣吞聲, 只是有些事情溝通起來強勢的佳珍根本無法妥協, 不過這都只是些生活上雞毛蒜皮的小事, 沒有所謂的對錯或是非, 只能說夫妻要能相處, 就需要彼此容忍, 既然佳珍脾氣拗, 俊翔也就只好自己多擔待點, 娶了如此的老婆就只有認命的份了, 但表面上儘管嘴巴說無所謂, 但有時心裡頭還是有點難受

私底下的生活只有兩個人, 生活久了也就慢慢的習慣了彼此的脾氣和習慣, 但公司上呢, 當初開公司的時候負責人是用俊翔的名字, 所以俊翔是老闆而佳珍則是老板娘, 一開始跟之前工作時一樣, 一個負責業務, 一個負責產品, 只是佳珍直來直往的個性其實不是很適合擔任業務, 所以沒多久後便由俊翔接管業務而由佳珍主事財務, 這樣的調整看似不錯, 但事實上公司裡頭的事情大大小小還是都得看佳珍的臉色,美其名俊翔是老闆, 但真正講話大聲的卻是佳珍, 個性大剌剌的她有時發起脾氣來任誰都無法擔待, 於是許多公司裡的小衝突或者是決策上的針鋒相對讓兩人的關係每況愈下, 尤其好幾次當著員工的面前佳珍毫不留顏面的對俊翔咆哮更是讓俊翔下不了台, 其實有時也都只是一些公司和客戶之間的小糾紛而已, 但是一點虧都不能吃的佳珍和凡事以和為貴的俊翔很難有共識, 最後常常遇到的結局是佳珍在公司摔爛或怒掛客戶電話後, 最後再由俊翔默默的處理善後收拾爛攤子

而兩人的關係就是這樣, 一個是放任的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而一個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想得到短暫的平靜, 但人畢竟不是神, 不可能真的什麼事情都可以放棄己見忍氣吞聲當個沒人在乎的透明人, 就這樣兩人之間的爭吵從原本的單聲道慢慢的變成了雙聲道, 瓦特數也不斷的在成長升級, 有時看似風平浪靜, 但不滿的禍因卻在彼此的心中慢慢地滋長

其實每次在佳珍摔爛一地的杯盤甩門而出的時候, 留在原地收拾殘局的俊翔真的都好想哭, 有時他也很像像她一樣的發洩狂吼, 但這又如何了, 所有的問題和爭執依然無解, 她依舊是她, 有時望著牆上掛著的兩人甜蜜結婚照, 俊翔真的很懷念當年那個總是掛著甜美笑容的佳珍, 總覺得總擺著張冰冷臉孔的她似乎變得好陌生

不過兩人間的戰爭真正的倒火線應該算是為了生小孩這件事吧!其實不太喜歡小孩的佳珍並不太想懷孕, 但身為獨子的俊翔除了老媽整天唸之外其實他自己也很想有小孩, 而且兩個人結婚都快10年了, 看著身旁的朋友小孩子都大了, 俊翔難免也會希望可以享受這樣的親子之樂, 幾番協商後兩人終於達成共識只生一個小孩, 不過已經屆臨高齡產婦的佳珍說真的要懷孕可沒有那麼容易, 倒也不是說受孕難, 而是體質虛弱的佳珍不太容易保住胎兒, 不過一連流產兩次後更是讓佳珍身心俱疲, 僅管最後排除萬難產下一子, 但是為了這個小孩, 兩人的關係又來到的新冰點, 更別說為了生小孩那種有如作功課般的親密行為讓兩人之間的甜蜜蕩然無存 

有了小孩後沒耐性的佳珍很難勝任母親的角色, 好在愛小孩的俊翔無怨無悔的擔負起奶爸的重責,從小孩回家後小孩的一切幾乎都是俊翔在處理, 尤其每晚陪著小朋友睡的俊翔更是從未一夜安寢, 但望著小朋友甜蜜的睡容, 那種甜蜜的負擔他根本不覺得什麼, 不過有了小孩後倒是讓他除了上班時間外幾乎都花在小朋友身上, 好友們從笑他妻管嚴後變成了超級奶爸, 只是家庭工作兩頭忙慢慢的也就疏離了原本的交友圈, 倒是佳珍始終如一, 交友甚廣的她本來就很重視朋友, 再加上她那種大姐頭的個性本來就很愛管閒事, 所以常常就是家裡剩下俊翔一手搖著搖籃裡的寶貝一邊坐在沙發潛望著電視機打盹, 夜深時刻才見到佳珍回屋的身影

其實俊翔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每每小朋友哭鬧時佳珍便不耐煩的將小朋友扔給他, 然後跟他吼著說:"你自己看著辦!"

本以為年紀大了點有了小孩後佳珍個性可以溫和一點, 但事實上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無理取鬧的小朋友有時反而讓沒有耐性的佳珍更火大

以前兩個人會為了毛巾該怎麼晾, 衣服該怎麼收這點小事爭吵, 後來為了公司的事情意見相左可以冷戰好幾天, 到現在為了小朋友又開立了新戰場, 有時俊翔不禁要懷疑, 到底為什麼兩個人會如此的水火不容, 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小心給關在一起一樣, 揭開真面目後才慢慢的發現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天地之間就僅有那麼一線相接

至於離婚其實每次爭吵後總是佳珍結尾, "你受不了就離婚啊!我又沒有綁著你", 僅管俊翔知道佳珍說的都只是氣話, 但真的聽久了難免心裡頭也會有這樣的念頭, 只是他沒有勇氣像她一樣氣昏了頭說"離就離啊!誰怕誰!", 僅管這樣的念頭每每到最後都會浮現, 但最後他還是都會吞了回去

其實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 但有了小朋友後, 似乎一切都不太容許他太瀟灑的任性

上禮拜的衝突起因也不過只是因為小孩子又鬧脾氣不肯乖乖吃飯, 原本想接手繼續餵的俊翔卻被佳珍推到一旁

"別以為你小就可以這麼任性, 你給我乖乖吃, 要不然你試試看!"

對於大人的怒氣小孩哪懂, 當他依舊閉著嘴不肯張開時, 佳珍一個巴掌打下, 小孩子頓時嚎啕大哭

這時一旁的俊翔再也按耐不住, 他一把抱過小朋友哄著他

"你給我放開, 小朋友不是這樣寵的, 放下!"佳珍發了怒的咆嘯

"你不想餵我來餵就好, 何必對小朋友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是要跟我唱反調是嗎?我說小孩子給我"說罷佳珍作勢一把拉過小朋友的手

小朋友在兩個人的拉扯間哭得更大聲了, 這時俊翔轉過身一把將佳珍推了出去, 佳珍一個重心不穩摔了出去撞破了額頭

這時俊祥只知道忙著安撫懷中嚇壞的小朋友, 根本顧不得佳珍發了瘋似的狂摔東西

那一夜佳珍甩門出去後便沒有回來, 夜裡俊翔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小寶貝一夜難寢

隔天等佳珍再出現的時候她的手上已經多了張離婚協議書, 已經簽好名的她瞪著俊翔讓他似乎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 協議書中佳珍願意放棄小朋友的監護權, 但她要原本名下的不動產加上倆人一半的存款及俊翔收購她公司一半的股份權, 望著離婚協議書, 俊翔真的不懂, 為什麼她所在乎的就只有這些呢

當下俊翔低聲下氣的求她好好談談不必要走到這般田地, 但是鐵了心的佳珍說什麼也不願有所妥協或讓步, 就跟她一貫的作風一樣, 她決定的事情強勢得不容許別人有意見, 儘管看著一旁熟睡的小朋友心理俊翔好掙扎, 但是眼前態度強硬的佳珍卻沒給他太多的機會

"我的條件已經開得很仁慈了, 別逼我跟你爭小孩"佳珍的這番話語帶威脅, 而這更讓俊翔寒了心

從簽字到找見證人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 接下來短短的一周內也辦妥了一切的移轉, 最後兩個人帶著離婚協議書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

拿著手上空白配偶欄的身分證, 俊翔儘管心情沉重卻有著一絲的解脫之意, 其實他也知道他和佳珍之間的婚姻關係早已經名存實亡很久了, 他也曾暗自祈禱著希望可以早點結束這場夢靨, 只當老天爺聽到他的心聲時身旁卻已經多了一個負擔

其實俊翔心裡頭倒不覺得小朋友是個負擔, 而且他也慶幸佳珍沒有和他爭, 所以儘管簽字後他的家產寥寥可數, 但他相信只要他加把勁錢再賺就可以了, 但小朋友那可是千金換不到的,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佳珍可以看得如此瀟灑, 說放下就真的放下

不過婚儘管離了, 但要死的是前些時候遠在南部的岳母已經約好要來家裡看她的寶貝金孫和小住一段時間, 所以俊翔和佳珍協議先暫時還住在一起, 等媽回去後俊翔再看看何時要搬回他的老家住

不過此番俊翔的岳母北上也不光只是來看孫子而已, 之前在南部看病時就也醫生建議她早機會去大醫院做一下詳細的健康檢查, 所以佳珍才特地要老媽北上幫她安排健檢

岳母在家的那段時間一切看似無恙, 俊翔其實很關心她老人家, 以往每每回南部的時候岳母總喜歡趁機會和他咬耳朵, 她老人家心裡頭也知道佳珍的牛脾氣, 她很讚許他這位女婿的好脾氣, 總是跟他說希望他可以多擔待佳珍一點, 其實許多事情儘管大家都不說, 但老人家看在眼裡總是明瞭的, 其實也些苦俊翔未曾讓家裡的人知道, 反倒是佳真的媽媽很懂得體貼他的辛苦

也正因為如此, 說真的離婚後俊翔反而不擔心家裡的老爸老媽會怎麼想,何況婆媳不和早已經不是甚麼秘密了, 他心裡頭倒是擔心不知道岳母老人家知道後會怎樣

好在這次北上檢查後整體言岳母身子沒有甚麼大礙, 不過因為疼孫子, 所以老人家在北部住了好一陣子, 其實俊翔是喜歡她上來小住的, 因為唯有這段時間他才可以稍為的放下家事的重擔, 老人家總是看不慣他一個大男人的在家裡忙這個忙那個的, 所以她在的時候反而是俊翔難得可以在家裡喘口氣的時候

只是待久了老人家還是懷念鄉下, 畢竟關在台北的屋子裡沒有親朋好友的作伴還是悶得慌, 但送走老人家後呢, 接下來的日子要怎樣繼續下去呢

岳母回南部的第二天, 當俊翔下班後趕著接小朋友和買晚餐回家後, 客廳裡佳珍一個人關著燈靜靜的坐在沙發上

"怎麼了?"放下晚餐和小朋友後, 俊翔問著客廳裡呆坐的佳珍

這時佳珍沉默不語, 只是將一旁的資料夾交給了俊翔

拿起資料夾後俊翔發現裏頭是佳珍的檢查報告, 他看仔細後發現是她陪媽去檢查時一併也做了檢查, 這份是她的乳房攝影報告, 裏頭說道她的兩側乳房都有不小的黑影, 建議她盡快在安排時間到乳房外科做進一步的檢查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會是乳癌吧!一時間俊翔腦海裡空了一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