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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在遍地的楓紅中溜過﹐校園裡的樹木蛻下了夏的蒼翠和秋的赭紅﹐在北風的吹襲中換上了冬衣﹐穿梭其間的男女亦披上了厚暖的大衣﹐冬雨綿綿不絕著﹐下在漆冷的松濤裡﹐刺冷的風落在蒼勁的老松上﹐更落在枯黃的草地裡。

下課鈴響後﹐教室裡擠出了一個個蜷縮的身影﹐志豪從解剖室走了出來﹐刺鼻的防腐劑味道已快要把他薰嘔了﹐好不容易挨到下課了﹐他迫不及待得抓起書本逃離這屠場﹐才走出教室﹐健智便抱著書本跑到了志豪的身旁﹐「志豪﹗晚上你有沒有空﹐大牛他們說要去看電影﹐你要不要去﹖」

「不行啦﹗我晚上有事啦﹗」

「你要幹嘛﹖」

「沒有啦﹗要陪瑛琪出去一下。」

「又是瑛琪﹗志豪﹐說真的﹐不是我在說你﹐人家已已經有很要好的男朋友了﹐你犯不著對她這麼好﹐自作多情嘛﹗你這樣子值得嗎﹖」

「哎喲﹗我跟她只是朋友而已啦﹗你不要亂想啦。」

「朋友﹖你別欺騙自己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

「好了啦﹗不跟你辯了﹐我先走囉﹗拜﹗」

志豪轉身往車棚走過去了﹐健智一個人在路燈底下望著他歎了歎氣﹐看看志豪﹐他實在是不願意見他就這樣陷了進去﹐但幾番的勸誡他都不聽不入耳﹐他總是說不會﹐但這一兩個月來他看得很清楚﹐志豪已墜了入進去﹐這是福亦或是禍﹐他不知道﹐但他真的很為他擔心﹐擔心他這一切為的是什麼。

志豪走到車棚時瑛琪已先在那等他了﹐志豪快步跑了過去﹐「你這麼早就來啦﹗」

「今天最後一堂老師提早下課﹐所以就先到這裡等你啦﹗」﹐「對了﹐你今天不是要家教嗎﹖那你載我過去家教會不會太晚啊﹖」

「沒關係﹐我已經先打過電話說我今天不去了。」

「這怎麼好意思呢﹐這樣子麻煩你。」

「你這是那兒的話﹐逸雲今天沒空載你去﹐你自己一個人去又不方便﹐我不載你﹐那誰要載你去啊﹗還跟我謝什麼呢。」

「難得我同學生日﹐她今天請我們這幾位死黨到她家別墅去玩﹐而且她還要自個親自下廚招待我們呢﹗」

「喔﹗真的啊﹗那你們吃了可別拉肚子喔﹗」

「才不會呢﹗她的手藝可是一流的﹗」

「真的啊﹗可是我記得上次不曉得是誰也是說要一展手藝﹐結果連糖跟鹽都分不清﹐糖醋魚都成了鹹醋魚﹐差點沒把我鹹死。」

「你…你又笑我﹐不准你再提。」瑛琪見他又提起那一檔子事﹐她又羞又氣﹐她連忙舉手想摀住志豪的嘴。

「好好…﹐不提﹐不提。」志豪忍不住又笑了笑。

「還笑﹗」瑛琪嘟起了嘴瞪著他。

「好了啦﹗不提了啦﹗趕快走囉﹐要不然到晚了你同學又要唸了。」

志豪踩動了引擎﹐將手把上的安全帽遞給了瑛琪﹐「戴上吧﹗」

「幹嘛﹗很悶耶﹗」瑛琪接過安全帽。

「每次都這樣﹐戴上啦﹗晚上山裡風大。」

「好啦﹗」瑛琪實在有點不太情願﹐「那你呢﹖」瑛琪接過了安全帽。

「我還有一頂。」志豪從背包裡又拿出了一頂﹐「走吧﹗」

瑛琪同學家的別墅位於郊區的山上﹐車子緩緩地駛出了喧擾的市區﹐投入了一片萬籟聚齊的山音裡﹐路像是條灰色的巨蟒﹐蜿蜒在夜幕的山色中﹐月光從夾道的樹梢上疏落一地﹐車前的大燈探索在黝黑的柏油上﹐輕爆的引擎聲瀉在呼嘯的夜風裡﹐他們在山路上騎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不遠的前方看到了別墅區的燈火。

「到了﹗前面就是了﹗」瑛琪扳開了檔風鏡﹐敲著志豪的安全帽叫著。

駛入別墅區後志豪減下了車速﹐「那一家啊﹗」

「我忘記了﹗我找看看。」瑛琪睜大了眼左右探望著﹐但一棟棟的別墅似乎都長得一模一樣。

「瑛琪﹗在這兒﹐這邊啦﹗」遠處的一棟別墅陽台上傳來了叫喊的聲音﹐小蘭站在那兒叫嚷著。

「在那﹗」

「我看到了。」志豪將車彎了過去﹐在一棟乳白色的別墅的大門口停了下來﹐腳才踏地﹐小蘭已跑下來門口開了門﹐「怎麼現在才來啊﹗大伙都來齊了﹐快進來吧﹗」

瑛琪將脫下的安全帽拿給志豪﹐「我先進去囉﹐謝啦﹗拜拜﹗」

「瑛琪﹗等一下﹐晚一點我在來接你回家。」志豪喚住了瑛琪。

「不用了啦﹗你又要跑那麼遠。」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要到同學家去﹐晚一點我要回家時再順道過來接你﹐要不然你要怎麼回家啊﹗還是你今天要在你同學家過夜﹖」

「不行啦﹗我媽叫我今天一定要回家。」﹐「好吧﹗」﹐瑛琪笑了笑﹐「那待會你來接我好了﹐大概十點半吧﹗」

「好﹗那我十點半再來﹐你趕快進去了﹐我走囉﹐拜﹗」志豪油門一加﹐響徹的加速聲竄入了山色裡。

繞出山路後﹐志豪將車停在一家路旁的速食店旁﹐鎖上車後提起背包走進入速食店﹐點了杯飲料﹐在落地窗旁找了個位子坐下﹐他從背包裡翻出書來﹐一個人靜靜地在角落翻讀著﹐而一旁不遠處﹐一大群人大聲地喧譁著﹐他們的桌上擺著一個大蛋糕﹐蠟燭一根根地點上﹐搖曳的燭光中﹐響起了生日快樂的歌聲﹐和悅的歌聲﹐入耳後竟成刺痛的芒針﹐刺入志豪抽慉的心坎裡﹐一種難以形容的酸在心頭擠出﹐酸﹐酸得有點難過﹐望著蛋糕上一根根鮮麗的蠟燭﹐朵朵的燭花似乎在陳述著一段段的過往﹐但對他而言﹐卻只是個又一個的空白﹐一時間﹐他的心頭好亂﹐好煩﹐闔上了書本﹐他端起盤子站了起來﹐望著他們的談笑﹐落寞二字寫落心頭。

他走出了速食店﹐看看手上的錶﹐離瑛琪說的時間還好久﹐他不曉得要到哪去﹐跨上了車﹐他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一個人靜靜地享受孤獨。

催著油﹐飆在無人的街道上﹐夾道的燈成了身後無盡的線條﹐風吹得眼睛有點睜不開﹐但他卻不想戴上安全帽﹐風有許能吹淡吧﹗吹淡這不知名的愁。

不知不覺間公路兩旁紛置的屋舍已失去了蹤影﹐海成了唯一﹐他把車停在公路一旁的空地上﹐踏下了沙灘﹐一腳陷入細軟的沙中﹐空蕩的沙灘上他靜靜地漫步著﹐踢弄著潮汐翻覆的泡沫﹐印下一雙雙淺淺的踏痕﹐漫無目的﹐只是逐著風﹐踢著浪﹐慢慢地﹐他走到了沙灘的盡頭﹐再過去便是亂石紛陳的海岩﹐他輕躍上了海岩﹐一步步蹬上海岩﹐最後在一處高聳的崖壁上坐了下來。

皎潔的明月高掛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布滿了無雲的天際﹐夜沈沈的﹐他癡神地坐著﹐任憑海風吹拂﹐任由月光灑落﹐在這一片的安祥中早他已忘卻了自己﹐他默默地望著遠方海面浮動的漁火﹐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同﹐他不知道為的是什麼﹐在多少次的午夜夢迴裡有這兒熟悉的印像﹐在這兒似乎有他曾遺忘的角落﹐他努力地想從腦海的深處中找尋﹐卻遍尋不著一絲一毫的痕跡。

遠方的魚火慢慢地淡﹐慢慢地模糊。

「我的項鍊呢﹖」摸摸胸口﹐他的項鍊掉了。

「距離毀滅時間還有六十秒。」警報聲不絕於耳﹐整個工廠中炮炸聲不斷地炸開﹐濃煙和火光蔓延了開來﹐「四號區關閉。」﹐擴音器中冷冷的聲音警告著。

在逐漸壓下的鐵門下﹐三道人影竄溜而過﹐走道上紅燈不斷地閃晃在兩旁﹐「距離毀滅時間還有五十五秒。」

「我的項鍊一定是掉在實驗室中了﹐我要回去。」他急轉身從地上滾過鐵門﹐身旁的另兩個人根本來不及阻止他。

「你幹什麼﹖你瘋了啊﹗回來﹐整個工廠快爆炸了。」叫喊的聲音在碰的鐵門落地聲響起後不見。

「項鍊。」他連忙從地上站起﹐但身後一隻手臂出其不意的扣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個彎腰將身後的人向前過肩摔了出去﹐那黑色的人影在空中一個翻轉後落地﹐「你想死﹗」﹐冷煙的眼不像會放過他似。

「冷煙﹐別管我﹐那項鍊對我很重要。」﹐他著急地說著﹐「別攔我。」他轉身跑向分子實驗室。

「距離毀滅時間還有五十秒。」

冷煙一個箭步出手打斷了他的去路﹐「那項鍊比你的生命重要﹖」

眼見去路被封﹐他毫不猶豫的舉腿揮向冷煙﹐冷煙低身躲過隨即亦一記飛腿攻向他的腰側﹐他反手捉住冷煙的腳﹐將她向後摔了過去﹐冷煙在空中翻轉過身﹐兩手趁機勒住他的脖子﹐將他也一起同摔了過來﹐重重地將他壓在地上﹐「走了﹐別去。」

「距離毀滅時間還有四十秒。」

「不﹗」﹐他奮力從後抓開冷煙的手﹐舉起兩腿夾住冷煙將她摔開﹐然後一個挺腰躍起﹐但冷煙的攻勢又隨即而到﹐他出手擋開冷煙的飛腿﹐一個轉身一回她一個重踢﹐將冷煙踢了出去。

冷煙不防他這一腳﹐悶吭一聲臉上中腳摔了出去﹐血從青腫的嘴角滲了出來﹐「不要。」﹐她叫喊著。

他不顧一切竄進濃煙之中﹐但身後一記重拳劈向他的後頸﹐同時兩腿連受重創﹐「冷煙﹐你…」﹐話未畢他已倒地﹐看著冷煙﹐她竟先他衝進了火海﹐「你這是何苦呢。」﹐咬緊牙撐起疼痛的雙腳﹐他隨後趕了進去。

「距離毀滅時間還有十秒。」

「冷煙。」一陣巨大的炮炸中一道人影炸裂出來﹐他忍痛躍起將之接住﹐她已經被炸暈了過去﹐而她的手中緊握著他的項鍊﹐「冷煙﹐別死。」

「距離毀滅時間還有五秒﹐五﹑四﹑」

他扛起了她﹐以他所能盡的最快速度離開﹐他一跛一跛地背她﹐「三﹑二﹑一﹐時間到。」

炮炸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開始追了過來﹐越來越近﹐整個地方瞬時全毀﹐爆漲而來的火熱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而眼前的通道到盡頭﹐他不顧一切地撞破玻璃縱身跳了出去﹐而身後在同一時間全炸裂了開來﹐震天的震憾穿破耳膜﹐全身像是被燒了似﹐眼前瞬時一片的白光。

他嚇得大叫﹐猛一驚﹐眼前成了一片漆黑﹐一點一點的火點亮了起來。

「原來是場夢﹗」﹐他喘著氣﹐全身嚇出了一身溼﹐他鬆開緊握著的右手﹐慢慢地鬆開﹐但裡頭一無所有﹐心中一股無名的失落。

突然想到瑛琪﹐一看錶﹐「天啊﹗十點了﹐糟糕﹗」他急忙從海岩上跳了下來﹐跑過沙灘﹐騎上車﹐趕著去接瑛琪。

到達別墅時已過了十點半﹐他停下車按了電鈴﹐「找哪位﹖」對講機裡傳來了聲音﹐「我是來接瑛琪的。」﹐「你稍等﹐她馬上下去。」

一會兒瑛琪走下樓來﹐「你來啦﹗」

「對不起﹐來晚了。」

「沒關係﹐噫﹗你肚子會不會餓﹐我請你吃宵夜。」

「好啊﹗」

回到市區後﹐他們來到了一處夜市﹐志豪將車子停入路旁的騎樓﹐鎖了車後和瑛琪一道走入人聲鼎沸的夜市裡﹐他們東逛逛西瞧瞧的﹐在一家臭豆腐攤停了下來﹐「妳不是最喜歡吃臭豆腐的嗎﹐我們就吃這家吃好不好﹖」

志豪轉身向身後的瑛琪說道。

「噫﹗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臭豆腐啊﹗」﹐好奇怪﹐瑛琪不記得跟他提到過。

瑛琪這一問倒是把他問倒了﹐他不知道﹐好像很自然嘛﹐「妳不喜歡啊﹖」

「當然是喜歡啦﹗我愛死了﹗」﹐說著瑛琪迫不及地待點了一大盤。

他們找了一張桌子旁坐下﹐很快地老板娘就端了臭豆腐過來﹐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瑛琪還特地要了一大盤的泡菜﹐而在他們邊吃邊聊的時候﹐志豪從皮夾子裡掏出了兩張票出來﹐那是志豪好不容易才託同學弄來的票﹐是瑛琪最喜歡的樂團﹐今年難得來國內表演﹐票早在一個多月前便銷售一空﹐他是透過層層管道才好不容易弄來了這兩張的﹐他想如果找瑛琪一塊去聽﹐她一定會高興死了﹐「瑛琪﹗你看這是什麼﹖」他將票遞給了瑛琪。

「這是什麼啊﹗」瑛琪接過了票﹐一細看﹐她瞪大了眼睛「這…這你怎麼會有﹐你是怎麼弄到的啊﹖」瑛琪好驚訝﹐好高興﹐高興得嘴巴久久都不能合攏﹐「我那時排隊排好久都買不到。」﹐拿著票﹐她的心裡好高興。

「是我同學給我的﹐他說他有事不能去﹐所以就把票給了我。」看瑛琪這麼高興他也好高興﹐他也覺得很開心﹐正想邀她一塊時…

「我回去馬上跟逸雲講﹐他一定也很高興﹐謝謝你﹗」她簡直是高興得不能自己。

本欲開口邀她的志豪一聽她這麼說馬上止住了嘴﹐他的心裡被狠狠的刺了一刀﹐原本興奮的心情像被澆了冷水一般﹐頓時涼了半截﹐但瑛琪太高興了﹐她跟本什麼都沒有注意到﹐「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志豪站了起來。

「志豪﹐真是很謝謝你﹐你最好了。」瑛琪輕輕地在他的臉頰親了一下﹐志豪勉強地擠出苦笑﹐一種莫名的悲哀由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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